夕草的懶洋洋小窩

這間靜態社團用的教室位於青學舊校舍的偏僻一角，平常被當做倉庫使用，甚少有人出入，但今天卻零零散散坐著十幾個女孩。她們似乎大多彼此認識，正嘰嘰喳喳的閒聊著。

一個清秀瘦小的女孩怯生生的打量著這群人，小聲的跟朋友問著。

「所以這裡有些人不是青學的囉？」

「嗯。」她的朋友指著一個帶著粗框眼鏡，正把玩著一疊照片吃吃竊笑的短髮女孩說，「像那個神經病就是立海大附中的。」

「那她們的青學制服都哪裡來的？」

「主辦人會把準備好的制服發給有入場資格的人。如果有新人想加入，可以跟朋友借制服，標下東西後才有資格。所以青學的妳很幸運呢。」

「是這樣嗎……」

「肅靜！」

一個短髮瘦小的女孩走上講台，全場安靜了下來。

「大家！好久不見，我是主辦人，青學的小綠。廢話不多說馬上開始！」

自稱小綠的女孩拿出一根木槌敲了桌子，接著拿出一疊照片甩了甩。

「首先是一些清淡的開胃菜，青學網球部的練習照。」

小綠打開投影機的開關，筆電中的圖片檔投射在講台前的白色營幕上。

「呃！」看到那些照片，那個清秀的女孩完全愣住了。

那個拍照的人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能用巧妙的角度把很平常的畫面拍得很煽情。例如不二幫菊丸做暖身操，從背後壓他身體的一幕，看起來就像是不二要從背後撲倒菊丸似的。還有學長們在捉弄一年級的越前時，那張越前的表情，不知為何看起來就是有點嬌羞。

眾人開始一張一張的競標，但不是用錢，而是各自用她們帶來的「貴重物品」進行交換。有照片、畫冊、同人本、ＣＤ、遊戲、模型、動畫或各種光碟，大部分都是跟御宅族有關的東西。

「為什麼這些御宅族的女孩，會對網球部的社員有興趣啊……？」女孩戒慎恐懼的低聲問著。

「因為除了青學，冰帝、立海等校的網球部都是帥哥如雲，所以一些宅女就組成了『網球王子同好會』，以各校的『王子』進行各種同人創作。而小綠或她在各校的眼線會去弄來這些照片，用這種方式來交換。」

「哈……。」女孩吐了一口氣，表情參雜著困惑和敬畏。

世界真廣大，這是她第一個感想。

「結束！」

小綠又用木槌敲了一下桌子。剛剛的拍賣似乎告一段落了。

「那麼接下來是今天的主菜，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球員的……」

小綠故意停頓了一下，露出吊人胃口的笑容。

「更衣美照！」

台下驚起一陣陣興奮的波瀾，每個女孩都狂熱地跟旁邊的友人討論起來。

「這種東西是怎麼來的啊？」清秀女孩又吃驚地發問。

「一定是NANAKI，她總是能弄出不得了的東西呢。聽說她是立海大附中的經理。不過她今天好像沒來的樣子。」

女孩的朋友稍微環視了四周，沒看到那個有著烏黑長髮的嬌小女孩。

「妳不競標嗎？」

「啊，我是冰帝派的，不過冰帝的照片一直不多，好像是沒有優秀的內應。這讓小綠很不滿意，總是嚷著要親自混進去拍照甚麼的。」

拍賣的熱烈程度遠勝於上一階段，其中競標得最激烈的是仁王的照片。因為他像是有刻意擺POSE，每一張的表情都性感又迷人。

「結束！今天真是反應熱烈啊，謝謝大家的捧場！」

小綠滿意的點了點頭，掃視了眾人一圈後，慎重的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今天的壓軸就在這裡面了。標題是……啊啊，能拍到這張照片的可說是奇蹟呢，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她故做神秘，眾人好奇又期待的眼光集中在她手中的紙袋上。

「照片的標題為，『手塚的微笑』。」

輕聲念出照片標題後，她手點下了滑鼠。

原本騷動的會場變得一片寂靜，眾人無聲的看著那張照片。

那不是苦笑或冷笑那種勉強被稱為笑容的笑，而是很純粹、很自然，嘴角輕微揚起的淡淡微笑。臉上平常的冰冷線條被一股溫柔化開了，原本略顯成熟的俊秀臉龐添了幾分純真的氣息，讓這個笑容的主人散發出些許親切感。照片所捕捉的一瞬間化作永恆，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語。沒有人知道手塚是為了甚麼，看到甚麼才能露出這種笑容，但這種想像的空間更增添了這張照片的魅力。

「那麼，開始吧！」

暴風雨前的寂靜瞬間消逝，會場有如猛然爆發的火山，每個人爭先恐後地喊出手中最珍貴的籌碼。尤其是那個立海大附中的瘋癲女孩，她尖聲大叫，深度數的鏡片讓她因激動而發紅的眼珠子看起來嚴重往外凸

「幸村精市的古典女裝！！！！」她大喊，所有人都驚訝的看向她。

她將手中的照片筆直伸向小綠，小綠接過後，嘴巴變成了橢圓形。

「這是？！」

「去年班上學園祭的遊行主題原本是源氏物語，大家提議主角的紫之上由他扮演，所以拱著他去服裝出租店試穿一下和服。不過要全班都租這種衣服太貴了，後來就取消這個主題，所以這張照片可是絕無僅有的呢。嘻嘻喀喀喀喀！」

她發出尖銳的笑聲，對自己的珍藏相當有把握。

小綠慎重地放下照片，環視眾人大喊。

「還有嗎？還有人拿得出比這更猛的東西嗎？」

眾人無聲。

「那麼就……」

一隻手突然高高地舉了起來，是那個第一次來參加的清秀女孩。她半低著頭，白皙的臉燒得火紅，手也微微顫抖著，看起來像是用掉一生的勇氣才把手舉起來的。

「喔喔，新同學嗎？不要緊張，說出妳的籌碼吧。」

「幸村……精市……」她小聲的吐出幾個字。

「又是幸村嗎？」小綠興致高昂的大喊，等著女孩努力吐出最後的句子。

「小時候被扮成穿女裝的照片！！」她下定決心把最後的句子吼了出來。

現場又襲來一波驚訝的海嘯！但今天的場面實在太高潮起伏了，小綠反而相當冷靜的質問她。

「先驗貨是原則。」小綠用有點嚴肅的目光看著那名喘著氣，但已經停止發抖的女孩，「不好意思，請妳先拿出照片給我審查。」

女孩從書包抽出照片，她沒有想到這東西真的會派上用場。

小綠接過照片的一瞬間，雙眼嘴巴加鼻孔全都張得極大。

「成交！！！」她大吼，現場的情緒也沸騰到了最高點。

所有的人都擠過去想看那張幸村小時候的照片，但全都被小綠擋下了。

「這是非賣品！不准看！」她怒聲吼著，把那些人都推回去。

小綠把裝著手塚微笑照片的牛皮紙袋交給得標的女孩。女孩帶著做夢般的恍惚神情接過，用顫抖的手指抽出照片，接著立刻滿臉通紅。過了幾秒，她開始傻笑起來。

＊＊＊＊

同好會的成員紛紛離開教室，最後只剩下在台前收拾設備的小綠，跟一名坐在角落的女孩。女孩有著栗色的柔潤長髮，臉上畫著淡妝，恬靜的氣質配上那副細框眼鏡，感覺是名文學少女。她從頭到尾都端正的坐在一角，沒有跟旁人聊天也沒有競標，就只是當一名冷漠的觀眾看著這場鬧劇。

「大家都走了，妳可以動一動。」小綠說。

「哈啊～」女孩突然像是鬆了口氣攤在位置上，剛剛營造的那股文學氣質瞬間崩壞。

「妳今天是幹嘛？」

「我前幾天弄爆了黑羽的卡式錄音機，想說還是暫時別碰面的好。」奈雪摘下無度數的眼鏡，搔了搔頭又伸了個懶腰，「而且今天需要去網球部偵查，要是被手塚哥哥抓到也不太好。」

「放心吧，連妳的大粉絲黑羽都沒發現。她似乎是認妳的乳量，所以妳塞了胸墊之後她就認不出來了。」小綠收著東西，突然沒頭沒腦的說著，「妳在氣甚麼？」

「嗯？」

「黑羽那傢伙，雖然她發作的時候我也很想扁她，那妳其實不討厭她吧。」

「嗯，她滿有趣的，而且也一直對我很好，總是能弄到質感很好的COS服借我。」奈雪有點愧疚的低下頭，「弄壞她的收音機真的很不好意思呢，我本來只是想把錄音帶抽出來而已，但我冷靜下來的時候我已經砸爆它了。我家有類似的機器，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喔？」

「放心吧她那麼愛妳，會當作一輩子的寶物的。」小綠停頓了一下，「所以妳在氣甚麼？」

「嗯……因為她騙我說是網球部的訪談，但其實後來都在逼問我的隱私？」奈雪解釋，但不知為何是疑問句。

「那妳發飆的時間點應該再早一點。」小綠淡淡的說。

「嗯……因為她說我和赤也……對啊為什麼我要生氣呢？哈哈。」她搔搔頭露出傻笑。

「妳也不知道就算了。等到妳想知道卻還是不知道的時候，妳可以找我聊。」

打了個啞謎後，接下來小綠就沒有再說甚麼。奈雪坐在位置上發呆了一會兒。

「吶吶吶，精市哥哥小時候扮女裝的照片給我看看！」

奈雪輕快的跳向小綠身旁，接過那張照片。

「唔喔───！！」她倒抽了好大一口氣。

 「意外吧。即使是呼呼大魔王，小時候也是有可愛的一面呢。」小綠冷冷的賊笑著。

「那個新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說不定是幸村的表妹之類的呢。」小綠亂猜著，又露出恍然的表情，「對了，她好像是都大賽結束不久，剛加入青學網球部的經理耶。」

「她有認識青學網球部的人喔？」

「沒，聽說一個都不認識。」

「那是誰找她去的？」

「聽說是乾，因為想找功課好的人去教網球部的人念書。」

「青學找個不認識的同學去教他們念書？她是精市哥哥的表妹，然後喜歡手塚哥哥？」

奈雪想到女孩競標手塚微笑時那卯足全力的樣子。

「仔細想想還真是強大的設定呢，說不定就這樣攻略下手塚哥哥了喔？」

「哈哈哈！那我也輸人不輸陣，去攻略冰帝的樺地囉？」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們兩個像神經病地放聲大笑起來。

＊＊＊＊

走出舊校舍後，她們往青學網球部的場地移動。奈雪已經重新戴上眼鏡。

「對了這是妳的酬勞。」

小綠交給奈雪幾片遊戲，是剛剛在拍賣會交換到的。另外還有一個資料夾，裡面夾著一小疊資料。

「從他愛用的運動用品牌子，到他家的貓愛吃的猫食牌子都有記載。」

「喔喔，真不愧是妳。」奈雪佩服的說，把所有東西放進小綠不知從哪弄來的青學書包裡。

正當她們談笑著轉過一棟建築物的轉角，迎面走來的竟是手塚！

兩人在心裡自是嚇了好大一跳，但表面還是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去。

「奈雪，妳在這裡做甚麼？」

她們望向彼此，都是一臉疑惑的表情。但她們都知道對方的腦中正警報大響，呼叫著全身每顆細胞一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危機。

「明日奈，妳認識這位學長嗎？」小綠說，從脫口而出的名字就知道她最近在看甚麼動畫。

奈雪搖搖頭，看向手塚那面無表情的臉，流露出膽怯的神情，有點緊張的抓住小綠的衣袖。

「學長，你應該認錯人了吧？」小綠說，抓著奈雪的手就要往前走。

手塚看著他們離去，接著開口。

「我還是打給妳哥哥跟他說一聲好了。」接著他掏出手機。

她們目瞪口呆的看他翻著手機通訊錄，考慮著是要逃走還是拿東西砸昏他。

就在手塚按下撥號鍵的那一刻，奈雪迅速衝過去抓住手塚的手臂，按下切話鍵。

「對不起我只是來參觀貴社團練習的樣子！請不要跟哥哥說！」

手塚盯著她，依然沒有表情，看不出是生氣還是無奈。

他就這樣盯著好幾秒，久到奈雪都考慮要跪下道歉的時候，他才開口。

「不要影響社團活動就好。」他說完就默默離開了。

直到手塚走遠後，奈雪才開始喘氣。

「好可怕好可怕！我心臟都要停了！」

「妳都不把妳哥放在眼裡了，手塚算甚麼？」小綠有點好笑的說著，雖然她剛剛也嚇個半死。

「我對不說話的人最沒轍了，都不知道要怎麼回應的好。而且他是真的很嚴格，不像哥哥有點刀子口豆腐心，從小我就超怕他的。」

「是說妳哥跟他感情超好對吧？」

「對啊，一見面就快樂的聊甚麼『管理球隊的方針』、『自我修養的重要性』，我每次都躲超遠。」

「兩人的祖父都是退休警官兼任劍道教練，算是幼馴染，都一樣臭臉，嗯……」小綠搔搔下巴，認真的評估這對ＣＰ的可能性，「不是我的菜啊。拆開來不是，組合起來也不是。」

「害我還特地打扮成這樣，假髮跟胸墊很熱耶。」奈雪困擾的揉著自己的假胸部。

「那我們先去廁所把那些東西拆掉吧。接下來就光明正大的去偵查嚕！」

 ◎ 

奈雪卸下假髮與胸墊後，穿著青學的制服再度和小綠前往網球場。熟門熟路的小綠帶著奈雪去一個不引人注目但又視野清晰的樹蔭，兩個人輕鬆的坐下觀看網球部的練習。

兩人沉默的看了好一陣子後，奈雪開口。

「好像趣味競賽喔，青學的練習。」

「是嗎？」小綠隨口應了一聲，拿著相機猛拍。

「雙打的兩人綁著繩子跑來跑去，依照球的顏色打相同顏色的罐子甚麼的，好像在玩遊戲。」

「可是不二跟越前被繩子纏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相機超興奮，明明沒有設定連拍，卻在那瞬間自動變十二連拍了。」

「那個越前的專長是單打吧？幹嘛花時間練習雙打的默契。」奈雪稍微皺了皺眉，「還有那個處罰飲料也太白癡了吧，把嘔吐的時間拿來練習，說不定還有機會能跟我們家對上呢。」

「妳的發言超級立海的！」

「本來就是嘛。他們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打進全國大賽啊。看起來只有手塚哥哥很強而已，剩下的人感覺都很平庸。還把練習的時間拿來玩，大家嘻嘻哈哈的，太鬆懈嚕～」她嘟著嘴說。

「不要以為裝可愛就可以聽起來比較不跩。而且你還跟切原赤也說一模一樣的話。」

「妳怎麼知道他說甚麼了？」

「他某個星期天的晨練闖進青學，像瘋狗一樣大聲吵鬧要跟手塚比賽，還把練習搞得一團亂，害全部的人都被罰跑操場，他自己卻落跑了。」

「哈哈真的假的，有夠白癡的！」奈雪大笑出聲。

又過了一會兒，社團活動進入尾聲，小綠率先站了起來。

「差不多了，走吧。」

小綠露出惡作劇的冷笑，遞給奈雪一個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