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藍藍的,淡淡的藍色,沒有雲,很乾淨,陽光不是那麼刺眼。

 

……唉,真失敗。

 

我被妹妹說過,文章裡很少描寫景物。的確,我不是很擅長描寫景物。所以從今天,也就是開學的第一天起,我要練習寫景,從天空開始。

不過第一天不是那麼成功,寫景練習也是,校園生活也是。

明明是一年級的班級,大家卻似乎都已經有固定的交友圈了。後來才知道,幾乎所有人都是從幼教部直接升上來的。

第一天,沒有和任何人說到話。

 

跟著導覽的學長姐參觀了校園,一切都比想像中華麗。聽說都是那個叫跡部的學生家裡捐贈的,好像是超級有錢人,住在像花輪那樣的宅邸裡。那個人在開學典禮以新生代表的身分所作的致詞,大概是我聽過最誇張的新生致詞了。

『從今天開始,本大爺就是這個學園的帝王了。』

本大爺耶!這是我第一次在三次元裡聽到這個第一人稱!如果能再出現一個用『妾身』當自稱的女學生上來致詞就更完美了!

我站在台下,微張著嘴想著這件事。其他同學有的和我一樣覺得很可笑,有的用著新奇的眼光打量著他,也有女孩子興奮地說他長得很帥。

很帥嗎?我又轉過頭看台上。

嗯……這就是市場差異化之所以重要的原因吧,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嘛。

開學第一天唯一值得一提的就只有這件事,所以我晚餐時就和家裡聊起,當成一件趣談來講。

「有錢人的作風就是海派嘛。」媽媽這麼評論。

有錢人……會用這個字,就代表我們並不屬於這個族群吧。那當初為什麼讓我去報考這間學校呢?

『都考上了當然要去念啊!這可是名校耶!家裡也不是出不起這個學費。』

因為我都考上了,也沒有反對的理由,所以就去念了,就這麼簡單。

如果綠也是今年升國一,那我大概把家裡吵翻也要和她念同一間學校吧。不過她暫時還不升學,不知道要在家裡休息多久,也不知道會選擇哪間中學。

但她大概不會選冰帝吧,因為她討厭『有錢人』。

話說回來,在連續劇或動畫裡看到的母親好像都會問孩子『有沒有交到新朋友啊?』但我的父母好像都不會問這件事。去上學,交不交得到朋友不是重點,考試考幾分才是重點。

聽妹妹說,媽媽很開心地和親戚談到我上冰帝的事,鄰居稱讚我的時候她也樂得很。讓我想到早上出門時,她滿臉笑容地對我說『阿千要去上學了呢。』

原來如此。雖然我們家不是有錢人,原來如此。

 

如果在新班級可以不用再被叫『阿千』就好了。小學的時候因為媽媽常來學校,同學聽到她這樣叫我,於是也都跟著這樣叫。唯一繼續叫我『千草』的,就只有綠。

曾經在小說裡看過,有個小女孩被取了難聽的綽號,但只有她的青梅竹馬繼續叫她的名字,她就喜歡上那個男孩了。

所以,我大概也是一樣的心情吧。

千草,要好好守護這個名字才行。

不過……如果能交到要好的朋友,像校園動畫那樣,被取個可愛的綽號就好了。那就像是一種親暱的證明,就像是……一把琉璃製成的鑰匙,只有拿著它的人才能進入我內心深處的那個房間。

好吧,來寫個新學期新希望。希望能交到幫我取可愛綽號的好朋友。

 

 

第二天,出現了一個昨天沒來的男生。一群人看到他立刻圍上去問個不停。

好像是大阪來的,昨天和那個跡部在網球場上進行了激烈的戰鬥,擦撞出少年之間美麗友情的火花。

嗯……要寫嗎?可是BL不是我的興趣耶。三月的時候幫妹妹寫的夏目生日賀文只是應她的要求才往那個方向寫的,但意外地因為自己有愛而寫得不錯。不只妹妹喜歡,綠也讚賞不已,讓我挺開心的。

寫的話,綠和妹妹都會想看吧,可是我並不是……嗯……。

算了,繼續作寫景練習吧。

今天的天空也是藍色的,但多了薄薄的雲在上面。

怎麼辦,好痛苦喔。多做些比喻好了。

薄薄的雲就像……白色的……一片棉絮……再用梳子刮得更薄……透明得像……天使的翅膀……稀薄得像……我的寫景描述……

 

「お早うさん。」

一個好聽的嗓音從我右邊傳來,我轉了過去,發現那個大阪男生坐在我旁邊,正看著我。

「啊,お早うさん。」

好懷念喔,在大阪的時候,一些鄰居的大叔大嬸會這樣和我打招呼,一些傳統的店鋪也是。我覺得這句方言很可愛。

「妳也是關西人嗎?」

「嗯,大阪。我也是升國中前搬來的。」

「那還真巧啊。在東京能遇到同鄉,想不到是件比想像中開心的事。」

「是這樣嗎?好像是這樣。」

其實我並特別沒有覺得遇到同鄉是一件開心的事。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這個人不是從幼教部升上來的,這樣他就不會有固定的圈圈,我就有機會和他作朋友。不過男孩子應該不會想和女孩子交朋友吧,我也只和女孩子要好過,感覺不是很值得投資。但畢竟都是大阪人,也是升國中才進來的,多少有一份親切感。

忍足侑士。我不是很擅長記人名,光聽音很難記近腦袋裡,要寫成漢字我才記得起來。

忍足。值得紀念的,班上第一個和我說話的同學,第一個記住的名字。

 

下課之後,又有許多女孩子圍上來和忍足說話。一群女學生圍著帥哥男同學攀聊這種事,不只是個跨越都道府縣的現象,也是二次元與三次元都共通的真理。

「在關西時有交過,但要搬來東京也沒辦法,只好分手了。」

沒有女朋友啊……。

「這個嘛……腿很漂亮的女孩子吧。」

腿啊……。我看向自己微微外八的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我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外表。

最討厭的是這個扁得幾乎沒有鼻樑的鼻子,眼鏡戴上後總是會滑落到讓鏡框的上半緣橫隔在眼睛中央。就算我的眼睛相對還不錯看,也通通被眼鏡遮住了。我不像魯魯修有一秒戴隱形眼鏡的能力,我想把那二十分鐘拿來睡覺。

再來就是臉,又大又圓。小二的時候被一個男生說是大餅臉,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我想我十年後還是會記仇的。嘴巴也不是很好看,尤其剛起床臉還很浮腫,因為起床氣而面無表情時,根本就是兩條壓扁的小香腸掛在那。

真討厭,好想去整形。削骨太可怕了,但至少想隆鼻。聽說現在微整形很發達,我只要有可以撐起眼鏡的鼻樑就夠了。

 

依照涼宮裡谷口的說法,女生可以依照外貌和個性分成ABCD四個等級。用我自己的解釋,A是美女,B是普通以上,C是略差,D是豬扒。

我覺得自己是B,如果好好整治一下可能會到B+,但曾被妹妹指出性格很差要扣點分數,所以要是性格也算進去,只能是B-。綠說自己是D,但我覺得沒那麼糟糕。

其實B也還不錯了,但我發現這個學校裡有個驚人的事實。一個班級的女性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可以得到A,剩下幾乎都落在B,而C幾乎可說是少數人種,D則是奇蹟。這完全顛覆統計學裡常態分布的模式。照理說,應該要多數集中在B和C,而A則是可以得到班花之美名的稀有存在。

我個人推測,這應該是優生學所導致的結果。假設我很有錢,我當然想娶個美女,然後只要我長得不算太糟糕,總是能生下好看的孩子。加上有很多錢就可以吃得營養又保養得白白嫩嫩,他們長大之後又跟好看的人結婚,最後就變成有錢人家的孩子很多都長得很好看的結果。

總之,身為B的我,在這間學校也只不過是個普通如行道樹的存在。

 

 

「我覺得我不是很習慣這個學校耶。」

吃完晚飯後我和妹妹在房間聊天,她在用繪圖板畫畫。

「因為他們都是有錢人嗎?」她回我。

「他們談話的等級都好高喔。例如春假時去哪個國家旅行,或者買了哪個名牌的衣服或皮夾。」

「不愧是冰帝耶。」

「而且他們都已經有固定的圈圈了,大家都是從幼教部升上來的。覺得很難交到朋友。」

「都沒有像妳一樣中途跑進來的人嗎?」

「目前只發現一個,可是他是男的。」

「那妳再找找看有沒有和妳一樣落單的女生吧。」

「可是就算找到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跟她搭話耶。『我可以跟妳做朋友嗎?』這樣?仔細想想我一直都是和綠在一起,她轉學之後我也是和同一團的人在一起,簡單來說我的朋友都是她分給我的。」

「好像有點悲哀耶。」

「那妳呢?妳這樣算轉學生吧?」妹妹今年是小五。

「有人主動來跟我搭話,然後不知不覺就要好了。」

「唉,人正真好。」

妹妹是A-,如果我們一起去隆鼻就可以同時各升一階。

「才第二天而已,再試試看嘛。」妹妹安慰我,她是個樂觀的人。

「好吧。」好吧。

她從電腦前站了起來要去廁所時,轉過身來問我。

「是說你為什麼要抬腿啊?」

「呃……今天有體育課,跑步跑得腳有點酸。」

 

 

 

第三天,朝會的時候發了一張紙下來。

『才藝‧第二外語能力調查表』

才藝指的是樂器之類的吧。嗯……小學時的直笛算嗎?不過這個大家應該都會吧。

結果低頭一看,不得了啊!

鋼琴小提琴大提琴什麼黑管白管大中小號的,交響情人夢裡的樂器都出現了。還有芭蕾舞拉丁舞啊,聲樂啊,各種類型的畫畫啊,之類的。更厲害的是,大家都自動寫上得獎經歷了,好像沒得過獎就沒資格當作才藝寫在上面一樣!

太可怕了!我剛剛居然有一瞬間想把直笛給寫上去!直笛根本不是一種才藝,甚至根本不算樂器,只是小學男生為了捉弄喜歡的女生偷偷拿來舔的小道具而已!

好險啊……坐最後一排真是太好了……如果我寫了我就馬上申請轉學。

唔哇,好丟臉喔,好想死喔!我現在就想馬上鑽進垃圾桶穿越到二次元的世界去!

「唔……」

「怎麼了?」忍足突然問我。

「啊!」糟糕了,不小心發出了呻吟聲!

「是什麼調查表嗎?」他指著那張被激動的我稍微捏皺的表。

「下一個是傳給你,請看。」我遞出那張紙。

「這個啊……要是有外部的才藝比賽,學校就可以很快找到合適的人選。」

原來如此,看一眼就知道了,好聰明喔!

「那第二外語呢?」我趁勢提問。

「學校有很多海外交流的活動,也算是一種人才募集吧。」

「原來是這樣啊。那忍足君會什麼才藝或外語嗎?」

「我有在學小提琴,不過琴藝一般就是了。外語的話,法語和德語會一點,但只有簡單對話的程度。聽說修學旅行會去參觀歐洲的姐妹校,應該有機會用到吧。另外我也打算加入海外交流的委員會,期待可以和國外的美眉交流。」

若無其事地說著啊……不行了……垃圾桶我來了!

「……不過不會這些也沒什麼關係,寫上去只是讓學校來找麻煩而已。」他開完笑地說著。

忍足君你人真好耶,你一定是看出我的窘境才說這些安慰我的吧,謝謝你。

話說回來他好像在偷笑耶,我作了什麼奇怪的事嗎?還是他看出我內心的糾葛所以覺得我很白癡呢?

太丟臉了,我想回家了。

 

之後類似的情況頻繁地出現,我稱之為『庶民陷阱』,也就是庶民出身沒有受過菁英教育,家中也沒有任何奢侈花費的我,跟不上有錢人話題所跌入的陷阱。

例子一:

「若竹同學的興趣是什麼?」一個女孩子問我。

在一個禮拜之後,因為分組報告而落單的我被幾個好心的女孩邀請入組,我才終於有幸和鄰座的忍足君以外的人聊到天。

「應該算看書吧。」

輕小說或漫畫之類的。至於看動畫、玩RPG或AVG、寫同人文之類的就別說出來了。

「妳最喜歡哪本書啊?」一個看起來像是文藝少女的可愛女生(A-)熱心地問我。

「嗯……傲慢與偏見吧。」

我沒有說謊,我只是選了一個上得了檯面的答案,我不心虛!

「真的嗎?我也很喜歡呢!」她合起手掌,眼睛笑得瞇了起來。

好可愛喔~可愛的女孩和我喜歡同一本書,幸福~

「那若竹同學喜歡哪一個男角呢?是達西還是賓利?」

我兩個都不喜歡,達西臉太臭賓利人太好。我喜歡的是莉西,還有她的把拔。

「要選的話,應該是達西吧。」不過我不太習慣正面拒絕人家,所以還是勉強選了她給出的選項。

「為什麼呢?」

「因為……他賺比較多,有一萬磅,賓利只有四千磅。」

女孩子們同時笑了起來,像一群金絲雀同時唱起了歌。她們給人的感覺也很像金絲雀,小小的、金色的,天真地在漂亮的鳥籠裡唱著歌。

「若竹同學好幽默喔。」

「好有大阪人風格的發言。」

「忍足君好像也會這樣,果然大阪人都是對金錢很敏感的嗎?」

聽到忍足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心揪了一下。

不過被稱讚了,好開心喔!幽默,好耶!

「對了我跟妳們說喔,我去年暑假和家裡去英格蘭中部一帶旅行,有去參觀達西先生的宅邸呢。」

英格蘭?!

「妳是說電影版裡出現的那座潘柏利的大宅嗎?」

「好羨慕喔~」

然後她還說了一大堆英格蘭的地名,對我來說全部都是沒有意義的片假名集合,但其他女孩子完全沒有理解困難的樣子。接著她們開始討論起歐洲旅行的經驗,讓我非常想逃走。

「若竹同學上次的假期有去哪裡玩嗎?」

唔哇!話題別丟給我啊!

要說嗎?我要老實承認我要求離開大阪前再去一次環球影城嗎?

「……沒有特別去哪裡耶,去親戚家走走而已。」

這就是所謂的『庶民陷阱』,為了不要跌進去而面臨羞愧至死的地步,總是讓我精疲力盡。

 

例子二:

和忍足聊起了章魚燒的話題,我說東京的章魚燒沒有大阪的好吃。

「的確。有點像是在海外的日本料理店吃壽司那種感覺。」

一輩子沒出國過的我完全無法跟上話題啊!庶民陷阱!

「因為都找不到理想的店,所以我都用章魚燒機自製。不但可以依照自己的口味調整,材料費算起來也很划算。」

但如果是忍足的話,他就會查覺我的尷尬,很貼心地轉移話題。而且他雖然是有錢人,但也是個斤斤計較的人,有共通點真令人開心。他還說要給我自製的食譜呢。

……不過應該只是客套話吧,不要太期待比較好。

 

太期待的話,要是期待沒有實現,我會很難受,所以不可以期待。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依然沒交到稱得上朋友的朋友。

雖然之前的文藝少女後來還有和我聊一些文學作品的事,但她看的書其實我大部分都沒看過,把共同的書單聊過一輪後,很快就沒話題了。個性和生活圈原本就不契合,確實很難和她變得要好。

當然透過一些班上的活動,陸續還有和其他人說上話,但都僅只於點頭之交,沒有建立更深入的交友關係。

平淡地上課,下課也幾乎沒和人說話,放學也沒有參加社團。沒有運動神經的我無法加入運動社團,文藝社團看起來都是有錢人的才藝交流會,什麼都不會的我根本不敢參加。半強制參加的委員會只覺得很麻煩,最後是忍足好心問我要不要和他加入同一個委員會,我才和他選一樣的。

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得到,就這樣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似的過著毫無內容的校園生活,只是來這裡學習教科書的知識,除此之外一事無成。

除了盲目地唸書考試,注定一事無成的我。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為什麼我會念這間學校呢?只是為了滿足媽媽的虛榮心嗎?

討厭,好想離開,越來越覺得上學是一件令人窒息的事。沒有朋友的寂寞感比想像中更侵蝕著我。

綠……如果綠在就好了。沒有綠在,我什麼都做不到。

 

放學的時候,大家都三三兩兩地回家,而我每天都是一個人走到車站搭電車回去。

好難受,討厭,好寂寞,好想回到有綠一起在學校的時候。可是她正在受著比我嚴重的苦,相較之下我的煩惱根本不算什麼,要是一直和她吐苦水,會加重她的負擔的。我應該是要分擔她的負擔的吧?

……算了,別想了,來做寫景練習吧。

白天的天空對我來說差異不大。只要是晴天就藍色,只有雲的形狀不同,而陰雨天就是灰黑色,以我的程度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差別。所以我後來都用夕陽來做練習了,至少顏色比較多。

 

天空。

紅色,像火一樣的,燒了整片……不對,也沒有這麼紅……還有點橘橘的,黃黃的……顏色是暈開來的,交織……渲染……

不行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人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為什麼要克服不擅長的,才是一種美德呢?

因為你沒有努力呀,只要你努力去嘗試了,一定會有所改善的。是這樣嗎?

如果我不是我,我就不用煩惱這些事了;如果我變得主動、開朗、貼心、笑臉迎人,把每一句不感興趣的話都熱情地聆聽並且回應的話,我就不會總是孤零零的,也不需要寫些愚蠢的文章來抒發自我。

然後我就不再是我,天空也不需要我的任何描述了。

 

 

 

某天早上,走進教室的忍足看起來心情很好,連和我說早安的語氣都變得比平常活絡。上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是他和我說他在社團交到好朋友的時候。

那個時候其實心情很複雜。我覺得很羨慕,也因為自己沒有朋友而感到寂寞;又因為他說『終於交到聊得來的朋友』,就像是他也不覺得和我聊得來一樣,於是有點受傷。

但當他說我是他在班上唯一聊得來的朋友時,心情卻更加複雜。

因為『唯一』而開心,也因為『朋友』而失落。

 

「怎麼了?又交到新朋友了嗎?」

我拋開剛剛那些念頭,試著用輕快的口吻打趣他。

「這次不一樣,這次是不同等級的快樂啊。」

他抬起頭閉上眼睛,還稍微把手臂往兩旁伸展,像是在回味他所提到的快樂。他一直都表現得很有少爺的氣質,這樣的舉動讓他這個月所建立起來的形象瞬間崩壞了。

「喔?這麼開心?」

「我昨天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然後轉過頭來滿臉陶醉地對我說:

「遇到我理想的夢中情人了。」

啊………………

 

 

 

 

 

 

「還真是可喜可賀啊。」我作出一個微笑。

我剛剛發呆了多久?會回得太慢嗎?這樣不行,要多說些什麼才行,不然敏銳的他會查覺我不對勁的。

「你的夢中情人長什麼樣呢?」

語氣會太緊繃嗎?會太輕鬆嗎?會問太多嗎?會問太少嗎?會不自然到讓我看起來像個因為突如其來的失落情緒而驚慌失措的蠢女孩嗎?

「嗯……是個大美人,也非常聰明。」

腦子空蕩蕩的,好像有什麼人抓著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讓我努力想整理好的思緒在腦裡碰撞碎裂。

「那就祝你成功啦。啊,應該不用擔心吧,你這麼受歡迎。」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耳朵深處像是有蟬在鳴叫,我聽不到了,聽不到他說什麼了,沒有辦法再回應了。為什麼我一定要做這種事呢?我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

 

 

 

無趣的時間總是流逝地特別慢,而讓時間變得更慢的方法,就是一直盯著時鐘看,就像平常我所做的一樣。

但今天卻過得好快。原來只要什麼都不想,眨眨眼之後,時針的移動就跟上分針的頻率了。

啊,明天也要說早安才行呢,如果表現得像早上一樣差就不好了。

反正大家都在忙著把時間用在有意義的事,例如社團或興趣或友情或戀情,沒有人會看著我。

來練習吧,練習若無其事地說早安。

 

早安!

 

不行,好像太過熱絡了。

 

早安。

嗯,好像又太過冷淡。

 

早安。

早安。

早安。

 

 

我很喜歡這個字,因為我後來才發現,你只會對我說。

我喜歡所有讓自己代表著唯一的事物,像是一個名字,或是一句話,通常是一種默契。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像是安穩地躺在舒適的床上,而不用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找到的時候總是安心地想哭。

早安。我要守護這個字,這是你送給我的唯一,我想好好珍惜,就像那張章魚燒的食譜一樣。

 

 

天空。

是深藍色的,很深很深的,像是可以把所有的光芒都吸進去的顏色。不是純粹的黑色,卻比純粹的黑色沉重、憂鬱。濃稠得像是不添一滴水的顏料,只要伸手去撈,就會讓顏色附滿整隻手,重得無法抬起。若是跌了進去,會極為緩慢地向下沉落,無法作任何掙扎,然後窒息。

 

 

 

 

……我喜歡你,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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