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眾人趕到醫院的時候,幸村正要被送進手術房。

「幸村!」

幸村睜開眼睛,最愛的夥伴們映入眼簾。他的視線搜尋著那個人的身影。

「真田呢?」他問。

「在這裡喔!」赤也揮舞著手中的校隊外套,「副部長一定會贏得比賽,然後親手把冠軍交給你的!」

「嗯。」他微笑,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關東大賽雙打一的比賽即將開始,雙方的啦啦隊各自大聲地為自己的隊伍加油,現場的情緒已沸騰到最高點。

「那就是龍馬君吧,前一陣子妳常提到的。」

桃夏看著那個有著貓咪般眼睛的男孩,想到初賽時赤也為了他和奈雪爭吵的事。他們兩個的關係就是從那個時候產生變化的吧。

「嗯。」奈雪簡單的回應,接著沉默了幾秒後,很輕的問了一句,「我喜歡過他嗎?」

「咦?」

「赤也問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覺得我好像喜歡過龍馬君,又不確定是不是赤也問的那個意思。我之前連喜不喜歡赤也,都搞不太清楚了……。」

「啊……。」桃夏思索著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好,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妳記不記得,有一次妳說很想天天去找他的貓玩,但一直去人家家裡打擾很不好意思,我那時候就故意跟妳說『如果當他女朋友,就有理由每天去了』。」

「那我怎麼回答?」奈雪問,她其實不是很有印象了。

「妳就笑了笑回答說『好像也不錯』,然後很快話題就轉開了。但在那之前黑羽學姐跟妳說切原學長的事時,妳立刻就大發脾氣。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妳的心意就已經很清楚了。只有切原學長對妳而言是特別的,和其他跟妳要好的男孩子是不一樣的。」

「原來是這樣啊。」奈雪垂下眼瞼,「我好笨喔,連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清楚。」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啊。」桃夏笑著戳了她的臉一下,「既然已經想清楚了,就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心情喔。」

奈雪有點害羞的笑了,點了點頭。

「現在就專心幫真田學長加油吧!」

「嗯!」奈雪的雙手緊緊交叉,為這場比賽和在醫院的幸村奮力祈禱著,「加油啊,哥哥們。」

 

「一盤決勝負,真田發球局!」

帶著立海大所有人期望的第一個發球,快速地擊向對面的場地。

幸村的手術已經開始了,沒有時間在這裡慢慢消磨。即使這樣對那名青學的一年級有點殘酷,但弦一郎決定立即拿出全部實力,以最快的時間解決這場比賽。他擺出類似架刀的姿勢,接著像是拔刀似的以極快的速度揮拍。

球消失了,在下一瞬間立即出現在龍馬的腳邊。

「怎……怎麼回事?」桃夏完全沒把握到狀況。

「哥哥……一開始就認真起來了。除了和精市哥哥比賽以外,我沒看過他這樣。」

奈雪也無法看清楚球的軌跡。她想到之前和哥哥的比賽,雖然那次他也用了這個姿勢回擊,但當時的速度遠遠無法和現在的相比。即使哥哥嘴上不留情,但其實那場比賽從頭到尾都在讓她。

由於揮拍的速度極快,幾乎看不到球拍的移動,也就不知道對手擊球的位置和時間點,故龍馬完全無法掌握球的路線,每次都在球拍碰到球之前就被得分了。立海大很快地拿下了一局。

下一局是龍馬發球,他也不再保留實力,使出全力打出他絕技的外旋發球,但卻立刻被弦一郎回擊得分。接下來龍馬不斷使出自己的各種絕技,但依然被一一破解。立海大再度拿下第二局。

就在眾人都以為龍馬會這樣被單方面壓制時,他終於看清楚球的來向並回擊,但稍微沒控制好方向,球出界了。

「下次可不會再出界了喔。」龍馬自信的說著,一點沮喪或緊張的感覺都沒有。

即使龍馬沒有得分,弦一郎也是相當意外。想不到龍馬的動態視力和反應力如此優秀,竟然在短短的兩局內就跟上他引以為傲的揮拍速度,果然不愧是手塚所信任的人。弦一郎不得不認同他的實力,並告誡自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但不管對手有多強,他都不能輸,因為他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幸村也在醫院努力著,他必須贏得比賽。這是他和幸村的約定,也是全體社員的期待。

他大吼著,用著奈雪從來沒看過的強大魄力,打出如火焰般攻勢猛烈的扣殺球。

 

比數不再一面倒,開始呈現拉鋸的狀況,但第三局還是由立海大拿下了。再這樣下去,青學的敗北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奈雪鬆了一口氣。她原本還擔心哥哥會因為幸村的事而沒辦法專注在比賽上,但看來不會有問題了。哥哥非常地強,這是她從小就堅信不移的事。他不只有著頂尖的球技,心智上也非常堅強。即使個性有點古板和嚴厲,但一直都是個可靠的好哥哥。幸村不在之後,他代替他成為一個眾人所信賴的領導者,始終守護著立海大的勝利與驕傲。他不會輸,只要相信他就不會有問題。

雖然這樣龍馬有點可憐,但勝利非立海大莫屬了。她看向龍馬,原本以為會看到任何一種負面的情緒出現在他臉上-焦急、憤怒、緊張、沮喪、絕望等等;但相反地,她看到的是他正享受著比賽的笑容。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啊,永遠猜不到他在想甚麼。應該感到壓力的時候卻在笑,應該笑的時候卻一臉冷漠;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愛理不理的,以為他生氣了卻又突然有點溫柔。奈雪從來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討厭自己。她覺得龍馬很可愛,曾試圖想了解他,卻好像一直被拒絕。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和他當朋友會讓赤也不開心的話,那就不要再和他有所接觸了吧。

她將注意力轉回哥哥的身上,全心全意祈禱著立海大的獲勝早點來臨。

 

弦一郎也發現龍馬的態度了,因而漸漸感到一股壓迫感侵蝕著他。那個孩子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那麼從容?而明明占盡優勢的他,又為什麼要感到害怕呢?

此時龍馬看準了時機,嬌小的身軀高高跳了起來,在空中扭轉了半圈身體,用全身的力量打出速度與力道極為猛烈的扣殺球。

弦一郎立刻想回擊,球拍卻被擊飛了。

「是旋風扣殺!」

「越前甚麼時候練出這個絕招的?」

「真田竟然沒辦法回擊!」

這個發展讓全場為之轟動,但最意外的莫過於弦一郎本人。他是王者立海大附中的副部長,皇帝真田弦一郎,站在中學網球界頂點的人,竟然被一個區區的小鬼打飛了球拍?驚訝與羞辱讓他握得死緊的拳頭不住顫抖。

接著龍馬不斷把握機會打出旋風扣殺,弦一郎完全無法回擊。龍馬終於拿下了一局。

青學的士氣大漲,不斷地幫龍馬大聲打氣。龍馬露出得意的笑容,拿著球拍指向弦一郎。

「你還差得遠呢。」

 

「差得遠的是他吧,才贏一局而已就可以那麼跩。」桃夏開玩笑地說著。

但奈雪沒有回應,只是擔心地看著弦一郎。

「不用擔心啦,妳哥哥是最強的耶,妳不是常常掛在嘴上炫耀嗎?」桃夏安慰她。

「我覺得,他好像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沒想到我們會連輸兩場,現在已經不能再輸了。精市哥哥的手術又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所以妳更要振作起來,好好幫他加油啊!」

「嗯!」

奈雪打起精神,和立海大啦啦隊一起喊著加油的口號。

 

雖然龍馬的旋風扣殺非常有威力,卻是個很消耗體力的招式。加上弦一郎的快速揮拍讓他的眼睛造成很大的負擔,他的專注力開始慢慢下降。

主控權又回到立海大的手上,比數5-2。

「賽末點了!只要再拿下一局我們就贏了!」奈雪興奮的說著。

然而,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龍馬剛剛的那些疲勞感似乎消失無蹤,行動變得像剛上場時一樣輕快敏捷。不只如此,他的球風變得雜亂無章,難以預測。弦一郎吃驚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打球的步調完全被龍馬打亂了。龍馬開始急起直追,很快地拿下一局。

弦一郎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的對手正以極快的速度在成長;一般人是隨著一場一場的比賽而進步,而龍馬卻是隨著每一顆球的回擊在進步。就在弦一郎以為快要可以打敗他時,他又展現不可思議的力量追了上來。勝利就在眼前,但卻似乎越來越遙遠。

難道他會輸嗎?不可能,他不可能會輸,他也不可以輸。幸村在等著他,等他把冠軍帶過去。幸村住院前和他說的那句話瞬間浮上他的心頭。

『網球就是我的全部。如果不能再打網球,我就甚麼都沒有了。』

如果他輸了怎麼辦?幸村會有多麼失望?如果他贏了,但幸村還是不能打網球,又怎麼辦?沒有幸村的網球部,他們有辦法拿下全國冠軍嗎?

他看著龍馬揮下球拍,身體卻動彈不得。難道他真的會輸嗎?

 

「哥哥!!」

他猛然驚醒,球擦過他的腳邊。

「青學拿下此局,比數5-4!」

弦一郎向裁判喊了暫停,走回了休息區。

「哥哥……」

奈雪走過來握住他的手。明明是七月的猛暑日,她的手卻像冰塊一樣冷。

「如果你輸的話,我就要每天打電動打到天亮,上課打瞌睡,社團也要偷懶,只吃肉不吃菜,當個一點都不溫雅也不貞淑的野丫頭,每天都惹你生氣喔。」

弦一郎緊繃的情緒放鬆了,那股沉重而無形的壓力也慢慢的融化。

「那我贏了呢?」

「我們就去爬山。」她抬起頭,忍住不讓淚水流出來,「高尾山。」

「去爬富士山吧。」

他拍了拍她的頭,握緊球拍轉身走回球場。

 

一局之後,比賽結束了,歡呼聲震耳欲聾。

奈雪環視著啦啦隊的人和其它的一般社員,大家興高采烈地嘶吼著,手舞足蹈地呼喊著。這明明是早就習以為常的場景,今天她卻覺得像是作夢般的不可置信。他們終於贏了嗎?他們是冠軍嗎?

哥哥拿著球拍走向她,她跑了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這個時候應該要拿毛巾吧。」弦一郎語氣僵硬地說,但臉上卻是溫和的微笑。

「我說了,我現在不是經理,是你妹妹。」她抬起頭,用著任性的語氣又說了一樣的話,接著笑了出來,「我的哥哥果然是最強的。」

「一放暑假就去爬富士山,已經說好的。」

「早知道就不要打賭了。」

她放開手,裝出懊惱的語氣,但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弦一郎再次走回球場,青學眾人在對面的場地站成一列。

「不愧是王者立海大,我們輸得心服口服。」大石說。

「青學遠比我們預料的還要有實力,我們一開始的確太輕敵了。」

「但全國大賽時就不會這樣了,到時候我們會有手塚在。」

「那時幸村也會歸隊,全國冠軍依然非我們莫屬。」

「那就拭目以待了。」

雙方的副部長伸出手,為這場比賽劃下友誼的句點

 

頒獎典禮後,龍馬走向了奈雪。

「妳哥哥果然很強啊。」龍馬說,一點輸球的沮喪都沒有,反而像是享受了一場好比賽的愉悅感。

「我就說吧,哼哼。」奈雪得意洋洋地說,「你還差得遠呢!」

她調皮地笑著,說出他的口頭禪。他移開了視線。

「卡爾濱……」他突然轉了話題,「很喜歡那個玩具。他說謝謝妳。」

「真的嗎?」奈雪看起來非常開心,「太好了!」

「妳……」

他停了下來,奈雪等著他說完。

「……妳們的部長在動手術吧,不快去可以嗎?」

「嗯,要快點去了。幫我向卡爾濱問好喔,掰掰!」

她輕快地揮了揮手,轉身跑向哥哥的身邊。

 

「快走吧!」奈雪拉起哥哥的手,急忙就要走向會場出口。

「公車站牌在那邊。」弦一郎指著另一個方向。

「這個時候還坐甚麼公車,搭計程車啦!」

「說得也是呢。」

看著難得犯傻的哥哥,奈雪既著急又覺得好笑。他們帶著冠軍獎牌,火速趕向醫院。

****

幸村精市在病床上醒了過來。身體的知覺慢慢甦醒了之後,他第一個感受到的是握著自己右手的那雙溫暖。

他看向那雙手的主人。那張總是冰冷而不苟言笑的臉,正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他。

「手術成功了。」弦一郎說,「醫生說只要好好復健,會來得及參加全國大賽的。」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幸村苦等了幾個月。他有點害怕自己在作夢,但弦一郎沉穩的聲音將這句話踏實地打進他的心裡。這不是夢,手術成功了,他可以再和大家一起打網球了。

「大家呢?」幸村問。

「他們在門口,醫生說現在還不能太多人進來。」

幸村看向門口,似乎能從透過那扇門,看到他們微笑向自己揮手的樣子。

「還有這個,我們約定好的。」

弦一郎把金色的獎牌放在幸村的手心上,接著用自己的手握緊他的手,把獎牌包覆在兩個人的手中。

「全國大賽的冠軍獎牌,就由我們一起受領吧。」弦一郎說。

「好,一言為定。」

幸村輕輕的回答,把另一隻手也疊在他的手上。

****

為了慶祝關東大賽冠軍以及幸村的手術成功,立海大網球部全員去吃烤肉吃到飽。由於這一戰比之前的任何比賽都來得激烈,眾人的飢餓度和興奮度非同小可,食量自然也非同小可。他們幾乎要把店裡所有的肉都掃光了。

趁著大家一團歡樂的時候,仁王偷偷的把赤也拉到角落逼問。

「所以你們兩個現在到底怎麼了?」他劈頭就問。

「就和平常一樣啊。」赤也模糊的回答。

「你們還沒講清楚嗎?」仁王難得露出一絲焦急的神情。

「她有說只喜歡我,我也說了只喜歡她,這樣應該算很清楚了吧。」

「然後呢!你沒有提交往嗎?」

「因為那個時候氣氛有點沉重,沒有想到要說,後來就找不到機會了……。」

仁王嘆了一口氣,一臉敗給他的樣子。

「你還在等甚麼啊?該不會想要等女生主動吧?」

「也不是啦。只是比起交往,她好像比較想要像現在這樣相處。」

「你沒問她你怎麼知道?那你又是怎麼想的?」

「我當然是想要她當我女朋友啊!可是我又不想勉強她。」

「真是……你甚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的啊。一口氣告白親下去不就好了?」

「我才不像你勒!」

 

晚餐結束後,大家像是刻意安排好的迅速作鳥獸散。本來想要拉妹妹早點回家休息的弦一郎也被柳給拉走,最後只留下赤也和奈雪待在門口。

「要去哪裡走走嗎?」赤也問她。

「好啊。」

奈雪有點緊張。明明在大家面前可以像平常一樣自然地互動的,但只要一獨處,她的心跳就會無法克制的加速起來。

他們並肩走著,聊著平常的那些話題,但兩個人的語氣都有點不自然。閒聊告一段落後,他們同時對上了彼此的視線,兩個人臉都紅了,又趕緊把視線移開。沉默的走了一會兒後,他們來到一個寂靜的小公園。

奈雪坐上鞦韆,輕輕地晃著。

「其實今天哥哥差一點輸了呢。他太在意精市哥哥的事,反而沒辦法發揮實力,那個時候真的好害怕。」

「如果我上一場有贏就好了,對不起。」赤也愧疚地說。

「咦?」

奈雪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於是站了起來,輕輕握住他的手,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全力比賽了啊,是對方太強了……啊這樣講好像也怪怪的。總之,就像哥哥說的,你要超越自己的極限啊。你是很強的喔,要相信自己嘛!」

她的笑容總是可以撫平他的不安。他放鬆了情緒,但另一個憂慮又浮了上來。

「可是我眼睛還是變紅了,果然很嚇人吧。」

「不會啊。就像格鬥遊戲的爆氣模式,只要憤怒值滿了,按下按鈕就可以提升攻擊力和敏捷度呢,哈哈!」

他看著她,這個會打電動會打球,個性開朗,每天都掛著笑容的女孩。打從剛認識她,他就喜歡上她了。她總是陪著他,把她的笑容和快樂分給他,包容他的好鬥、他的善妒,還有他像個孩子般幼稚的脾氣。

她今天也綁了雙馬尾,就只因為他那時候無理取鬧的要求。

那就無理取鬧吧!他下定了決心,伸手就把她拉進自己懷裡。

「當我女朋友!」他說,用力地抱著她。

「嗯,好啊。」

她不再猶豫,也伸手緊緊抱了他,那個讓她喜歡得不得了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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